第6章 暴君（2 / 2）

“老奴领旨。”姚公公暗地里多瞥了那新上任的大国师一眼，“你们俩没过来。”严厉地将俩一头雾水的侍卫给带了下去。

他们走到殿外，姚长龟挥挥手说：“行了，你们俩下去吧。记得嘴巴严点儿。”顺手给了点打赏。

两个侍卫虽然不知究竟但还是非常上道地谢赏下去了。姚长龟则恪尽职守地守在了两仪殿大门口。

李行让古辞坐在了桌案旁，对他说道：“方才的侍卫都只负责两仪殿护卫，没有见过先生，冲撞到先生了是学生没有周全。”

“不过先生从景行殿出来怎么没有宫人跟着，这景行殿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古辞觉得这陛下对他说话的内容总是和气地可怕，可是一字一节都说地平平就代表古辞洞察不出半点他真实的内心。

“不，不是的陛下。是臣一时兴起走出来的，没有让宫人跟着。”古辞看不出他的喜怒，但也害怕这人会像他写的那样暴虐嗜杀，要是因为他让景行殿里的人丢了性命，这罪孽他可背负不起。“臣入世入宫也有几日了，终日只待在景行殿内总觉无聊，才想着出来走走。”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这李行的神色。

他就是为了观察李行才从景行殿里溜出来的，虽然暗中观察的小算盘一开始就失败了，但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观察也不错嘛。

“先生莫慌，是学生疏忽了。这几日政务繁多没能得空去拜见先生，让先生在殿里待得烦闷了，缘是学生的过错。”

古辞忽然觉得这人和他笔下的李行也太不一样了吧！这这这难道他也被穿越了？他那杀伐果决、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不止的邪帝李行不是这样的吧！

《邪帝本纪》里面有一场戏，是古辞写得很爽很连贯的一场。就是写李行怎么弄死大国师的，他那时候可是好好研究了满清十大酷刑之后，吊着眼皮写了好几个晚上呢。不过可不是毫无美感地从扒皮剔肉开始写的。

他看着李行温和的表情，那些数年前写下的文字居然走马灯似的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元初二年深秋，京城内一片肃杀，宵禁之后不管高门大户还是矮巷平民都门户禁闭，路上连打更的人都哆哆嗦嗦，用力发出的声音也跟咽在喉咙里似的。

三更过后，霜露都已经升了起来。景行殿里聚集了宫里的内侍，五人一组匆匆忙忙地出了宫，京城里半数的朱门都被敲开了。姚长龟的爱徒左辅领着一路人敲开了礼部尚书刘子闵家的府门。

刘府的管家刘韭打开了大门吓了一跳：“这，这三更半夜的公公们怎么来了，快请进府。”他战战兢兢地领了一众内侍进门，又赶紧打发了下人去请刘子闵起来。

左辅进了院门之后站在堂下不再往里走，客气地对刘管家说：“明儿个霜降，寒声不起。陛下惦念着各家大人，便让奴才来给大人送些迎冬暖身健体的东西。咱家就在这儿候着尚书大人便好了。对了，陛下特意吩咐了这是给大人一家准备的，烦请府里的老太君还有夫人公子都来领赏。”

刘韭听了赶紧让下人们再去叫自己的其他主子，他看见左辅身后一个内侍端着一只翡玉高脚盏，比巴掌大一些的那种，上头一只荷叶似的玉盖儿躺在秋夜里，瞧不见那盏里盛了些什么。

在刘韭看来当今陛下是和秦氏穿一条裤子的人，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就挑着了大国师省朴子的错处，直接将人软禁在了景行殿，现在大国师一党风声鹤唳，个个都在担心秦氏乘胜追击赶尽杀绝。这元初帝也真是一位古怪地猜不到性子的主，夜半三更给大臣府上送东西，还要求家眷俱在，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刘韭看着那只莹润的玉盏，仿佛已经看见了里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他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腿有些软。结果下一秒就被人踹到了地上。

刘子闵听到宫里来了人匆匆套了衣物就跑了出来，结果居然是姚长龟手下的左辅，还是立在堂前院子里，他只觉得这是在要他老命。

他指着刘韭说：“你个没眼力见的狗东西，宫里的大人来了你都不会请进堂里，好生掌茶招待吗？！”

刘韭利索地爬起来跪好不要钱地拼命磕头：“小的错了，大人恕罪，公公恕罪！小的不知礼数照应不周，大人恕罪啊！”

“哼！”刘尚书鼻孔出气地训斥了自家管家，转脸搭上笑迎着左辅说：“更深露重的，左辅大人和几位公公都进堂里坐吧。”

“尚书大人折煞奴才了，咱家不过是个在御前伺候的下里人，万不可受这大人之称。”左辅笑脸相对，却让刘子闵紧张地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再说了，咱家就是奉陛下之命来给大人还有府上的夫人公子们送些节礼的，不消坐的。”

“节礼？”这是什么节什么礼？

左辅：“这过了子时便是霜降了，秋日里头最是肃杀的时候，就连朽木缝里的虫子都叫不出声。这时候不就是需要注意身子的时候吗？陛下仁慈，关心大人们为社稷殚精竭虑，才让奴才赶着时辰送来这大补的吃食。”

“吃食？”刘子闵看着那玉碟子，做出了和刘韭如出一辙的反应。

这时候尚书府里的家眷们也都出来了，左辅笑着招呼了一声，然后让他身后的端着碟盏的小内侍走上了前：“那就请大人夫人还有几位公子品尝一下这百年难遇一次的补品吧。”他说着捻着玉盖儿的小柄揭开了它。

后头其他几个内侍拿着几双玉筷上前，递给了刘子闵和她的家眷。

刘尚书接过筷子看清了那盘子里的东西，是肉。

一片片切得极薄，软软地躺在玉蝶里不带半点血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明明是生肉却没有半点腥味。

“这……”刘子闵看了眼左辅，对方眼里含笑不做解释。

“大人请用吧。”左辅闻声笑语。

尚书夫人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哆嗦，那可是生肉，茹毛饮血之事叫这生在世家里的夫人如何去做。她看着刘子闵，却看到刘子闵心下一横，夹了一片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刘子闵想着那皇帝李行总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地毒死他全家。看见一家之主都吃了，后头的夫人公子们也都跟着夹起了肉片，放进了嘴里。

味道倒还不错，不比南海供上来的鱼片差。刘子闵这么想，愈发搞不懂李行的用意。

左辅看玉盘见了底就对刘子闵说道：“我九州厚土之上自古就有承袭祝咒之力者，当朝大国师更是如今玄术第一人。都说这种人的骨血皮肉皆是珍宝，食之长生不老。”

刘子闵看着这公公嘴巴一张一合，望着自己手中的筷子，松弛眼皮下瞳孔缓缓放大。他夫人已经背过身去了，若不是有儿子扶着，怕是已经瘫到了地上去。

“大国师，哦不对，”左辅顿了顿，继续说，“是前大国师。前大国师这一辈子为了我们大成呕心沥血，就是临死前也不忘满京城的大人百姓。陛下也就想成全大国师的一片拳拳之心……”

他故意歇了口气看着刘子闵的表情，复而悠悠道：“一共三千多片呐，为图了个新鲜，可是一直给国师他老人家吊着口气儿的。本来给满京城的大人们送一圈也是够用的，不过那么血淋淋的也不好看，就叫下头人处理了一下。下头那些粗使的手笨，只剩了一半还看得过去的。这不就紧着大国师在世时交好的大人们给送过来了吗，刘大人呐您可是第一位。”

他还没说完，刘夫人已经背过气儿去了。刘子闵自己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吐都不敢吐。这“第一位”三个字就像悬在他脖子上的铡刀，仿佛已经落下来了一半。

左辅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刘子闵，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宫复命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