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祥瑞(2 / 2)
“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李行不动声色拉开和古辞的距离。
“陛下恕罪。”姚长龟赶紧正了衣冠,“陛下,祥瑞。就在两仪殿上空,凤舞九天哪!”
“哈?”古辞觉得自己呼吸一滞,他就随便特么想想啊,真真就这么想出来了?“臣,臣出去看看。”古辞这下子根本就把花集这几天教的君臣礼数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三两步跑出了两仪殿,就见一只巨大的“凤鸟”翻腾于主殿室上空。
这舞得也忒那啥丑了吧?古辞觉得这鸟的舞姿仿佛在嘲讽他的想象力。
这下子别说两仪殿了,整个皇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古辞开始想着怎么让这红霞“凤鸟”安静地消失。在他沉思凝神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人趁着宫人护卫们的视线全在凤鸟上时,低头伏到他耳边轻声说:“让这鸟儿往西南方向飞,飞到远处再消失于天际。”
不知是不是因为李行说话时的声音太过有人,古辞本能地将这一字一句听到了心里。那凤鸟猛然扬起脖颈,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唳鸣,直冲向西南天际。
“先生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六合神子。”那人又说。
古辞一侧头便撞进了那人的眼里,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杂质平静无波,却在古辞的眼中无端生出了些许笑意。他怎么可能会笑?邪帝李行只有狂狷炫酷拽好么?再怎么次也是冷面阎罗,怎么会笑?
古辞再定睛看去,那人果然毫无表情,都是他自己看错了。
众人还在惊叹。李行已经走到了两仪殿中心:“姚长龟,派人送神子大人回景行殿。让司天台和礼部都派人过来,摆驾延英殿。”
“老奴遵旨。”姚长龟赶紧吩咐手下人去办了,不愧是见了祥瑞,他觉得陛下似乎心情不错。
李行确实心情不错,毕竟早上才吩咐了花集做好前往蜀地的安排。本来他只能让花集带着人过去,自己是不可能离开宫禁的,可这才过午出宫的借口理由就自己跑到了他手上了。
先生果然是他的明灯,元初帝李行坐在步辇上如是想到。
陈嬷嬷扶着太皇太后秦媛坐上了贵妃榻,她身前一架金丝裹纱的百鸟朝凤屏风,隔着殿前殿后。
殿下坐着一人正是当朝大司徒秦淮中。
“娘娘,这会儿礼部和司天台的人都聚在延英殿了。”秦淮中倒不是那种大腹便便肥肠满脑的恶心长相。秦家生美人,看他同胞姐姐秦媛生得不可方物就知道,他的皮相也差不到哪儿去。说他废物实在是因为在秦太皇太后的光芒下,他那点小智慧就显得过分微不足道了。
“方才的异象哀家倒是看见了,凤舞九天?这凤舞得如此笨拙也是罕见。”秦媛手上捻着一方帕子,绸制的料子,没有半丝纹样。
“娘娘说得不错,只是这毕竟也是瑞祥,还如此奇异。老国师是真的死了吗?这种程度的‘瑞祥’,可不是方镇那种黄口小儿可以做出来的。”
“老国师停灵在昭亭山上,淮中你不是亲眼去看过了么,还担心老国师能诈尸?”太皇太后还有两个月就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声音却依旧年轻柔软。隔着屏风秦淮中见不着自家姐姐的模样,只觉得这几十年了殿上那人还是当年的少女。
“这,臣心里始终不安,时常觉得不安稳自那下元祭以来就没有好过。”朝堂上的半朝座师,入了养心殿依旧是在嫡姐庇护下讨生活的弟弟。
“方才看那凤凰是飞到西南去了,这凤无凤样的冒失祥瑞,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秦淮中立马反应到了:“明理大长公主?那位可是泰安七年就薨了。就留下一个体弱的小侯爷,还是个偏安在蜀地一隅没什么野心的主。”
“成余那孩子确实和明理姐姐没多少相像。”
“今日朝会上陛下才刚痛斥了刘子闵。原来是明理大长公主的陵墓被盗了,还是西北边防派回来述职的无俦军抓住了流窜销赃的盗墓贼,才报到了京城。”秦淮中说道。
“这倒是赶巧了。”秦媛叹道:“刘子闵那人鼠目寸光不足为惧。景行殿那位,别说是我们的人,就连方镇的人也被陛下隔得死死的。陛下打定主意将那位隔离开来,现下是看不出来头了。”
“刘子闵这匹夫,自己手下的人都摆弄不好,花成羣可是当年西北冉求族的遗族。陛下还在西北带兵的时候,可是驰援过冉求的。”
“你说那位太常少卿是陛下的人?”秦媛捻着帕子,“陛下是个军人,登基以来对满朝文武虽然严苛但更多的是一副懒得过多理会的模样。这些年他另眼相看过的也就只有那位清印将军了,陛下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淮中你说话还是该谨慎些。”
“娘娘教训得是。”秦淮中没有半点愠色,但是心里却转得快。这个李行是他们秦家亲手扶上皇位的,政事上面算是无功无过,虽说明君当是兼听则明,不过到了李行这儿可就算是听之任之了,一概决断几乎全部交给朝臣。这对秦家而言当然是最好的。李行也就只有一个要求——军饷,只要给他钱让他去打仗,他就不会有半点不满。
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事疯子,同时也是天才。是他做到了三百多年来都没有人做到的事,统一中原就是不世之功。
“成昭、泰安、元初。我们秦家为了这三代年号鞠躬尽瘁,始终得上天庇佑。那老国师蝇营狗苟一辈子也不得天命,如今人没了也不肯消停。”秦媛如此说道,“淮中啊,哀家虽只长你两岁,但你自小也算是我带大的。可有事瞒我?”
秦淮中一个激灵直接跪在了软垫上:“娘娘,臣就是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不是故意瞒着您的。”
“行了。”这一句多少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然后她一挥帕子:“付蓉去将大人扶起来。”
“是,娘娘。”陈嬷嬷将秦淮中扶回了座椅上。“大人莫慌,这是早些时候姑苏供上来的新茶,您喝些顺口气。”
秦氏祖籍就是在姑苏,就连陈嬷嬷都是姑苏带来的老人了。
“你我亲姐弟之间,就不要生这些无谓的龃龉了。”秦媛喝了些茶水,继续道,“古往今来多少世家大族熙熙攘攘,昨日盛景今日凄凉之事还少吗?想我秦氏五十年前也不过是江南小镇上的州官罢了。你再想想陛下那早殁的母妃王氏。”
“当年王家可是南都最大的家族,哪是我们这些下里巴人能仰望的。如今不也是说没就没了,就算一朝平反,还不就是立一圈体面些的坟冢吗,连尸身都不一定找得齐。”
“淮中,树都是从根里从芯里开始烂的。”太皇太后妆容素雅却不失雍容,她隔着屏风看着堂下的弟弟,素帕上的褶皱有些疲惫的味道。“我秦家到如今多少年了?该是警醒的时候了。”
“臣,明白了。”秦淮中站起来深深一拜,“家中小儿是该好好管束了。”
秦家这次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算小。秦氏祖籍姑苏本靠茶丝起家,后来秦媛入了宫得了圣宠,秦淮中一路走到如今大司徒的位置。负责籍田、管理山泽、征发徭役,秦氏可是占尽了大成肥差。原本在南都,族中子弟居于姑苏倒也不难管束。如今迁都北京,姑苏那帮猢狲可就天高皇帝远了。
净干些下三滥的事儿。
“你去吧,哀家乏了。”
“是,娘娘保重贵体,臣告退。”秦淮中走出了养心殿,直转向了延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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