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者（2 / 2）

榕树本来就是常绿植物，四季常青也很正常，但枯木逢春就有说头了，“表兄是觉得那榕树复生是受了，嗯，逆鳞磐石的影响？”这名字每次念都让古辞觉得牙疼。

“或许吧。”皇帝陛下似笑非笑地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古辞知道前不久才扒了人祖坟的皇帝陛下，这回又要掘人祠堂的古树了。

他们去了外院，看到了豚掌柜的，李行想请他去带他们祠堂聊以慰问，就听豚掌柜的这么说道：“祠堂是长寿村的禁地，严禁外氏入内。我虽然是在这里出生的，但到底不姓万，从来就没能进去过。”

长寿村的村姓为万，几乎没什么外人，要说是外人的也就豚掌柜的了。而他们的祠堂则不许外人出入，那里甚至连平日里都每日有人守着，就算是村里人也不是想进就能随便进的，管制十分森严。

他又说：“俞少东家心慈，不过也是不必去的，您来第一天就碰上这死人的晦气事儿，也是不凑巧。”他招呼了个小厮来，又对李行说：“我们这边着了几个猎手，准备去山上药田看一圈，我得过去了。俞少东你们有什么吩咐就跟这小子说，”他转向那小厮，“方子，陪着俞少东家他们转转，麻利点儿。”

小厮点头一哈腰，笑得一脸吉祥地应了一声，“是。”

豚掌柜地转身就要去忙活，却又被李行拦住了，“那正好，豚叔也带着我们去药田转转吧，正好长长见识。”

“这，”豚掌柜的有点迟疑，“刚刚有人被野兽吃了，山里头不安全，俞少东家要是涉险了，我可没法跟主子交代啊。您看？”

李行面色露出了些许失望，但他也没有强求十分温和地说：“是我考虑不周，为难豚叔了。”

“没事儿没事儿。那在下先去了，你们好生玩会儿。”

从村子里能看到的正是那片山峦朝南的一面，大部分都已经被人工开垦了出来，并没有什么古木枯藤，近于一览无余。

万方是跟在赵如意身边做学徒的本村人，他的曾曾祖母是这个村子里最长寿的老人，听这小伙计说已经一百十八岁了。这小伙计名字虽然挺学术的，但整个人虎头虎脑问啥说啥。他们在村子里走了没多久，李行就已经把这娃七舅老爷的小娘子家养的八哥有几根尾毛都弄清楚了。

一百一十八岁，现代医学那么发达，各种杀菌消毒抗生素都能滥用，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活到这把年纪。就算活到了这把年纪也基本都成了个靠轮椅流食过活的吉祥物，眼睛耳朵都会升级变成摆设。

但是这位老太太看样子真的是人中龙凤，古辞一见着她就觉着“人形瑞宝”这个标签应该给她贴着。

他们跟着小伙计闲逛，小伙计就把他们三人一路带到了自己家，正巧看见他家老太太在泥地里翻七菹，所谓七菹就是用韭笋芹葵之类的蔬菜做的腌菜。他家院里贴着墙角边埋了四口大缸，老太太正拿了个铲子在那儿检查菜品。

小伙子一声：“曾祖奶奶。”老太太就立马转身过来看了，一脸慈祥和蔼隐约还能看见胶原蛋白的笑容。

耳聪目明身手矫健，古辞有理有据地怀疑，绝对是这村子为了卖药把个六十八的老太太硬说成幺幺八。

“这几个后生仔不是我们村的吧，看起来面生得很喽，不过几个娃都俊得很，”老太太冲干净了手就拉着他们唠嗑，具体地说是拉着古辞，“这个小后生特别俊。”

王方小伙计倒了几杯热茶来让大家捧着暖手，又拿了些自己家的蜜饯出来：“这是我曾祖奶奶自己做的，可好吃了。少东家你们尝尝。”

古辞一手捧着茶杯，一手被老太太攥着，只能干看着吃不嘴里。老太太手很小，两只手才把他一只手攥住，掌心指腹都是茧子，手背上还有褐色的老年斑，看起来粗陋又斑驳，但是手心里却很温暖。

“婆婆，你家茶真香。”古辞喝着茶和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慈眉善目，一听古辞这么说眼角就更弯了：“小后生真懂行，这茶可是老婆子我亲手炒的，茶树是七十年前小方子他曾爷爷年轻时候种的，崽儿在老婆子前头去喽，就只能老婆子自己去照看这些老茶梗子。你们喝的这几口啊是明前茶，嫩得很喽。”

“原来是老茶树，怪不得这么香。”

有古辞当这个捧哏儿，老太太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她一生漫长父母兄弟丈夫甚至儿孙都有先她而去者，能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古辞听着，时不时赞叹两声。老人说话并不是那么顺畅，很多地方发音含糊让人不解其意，但古辞似乎不介意这些，他很喜欢听老人家叨叨。

小伙计也乐得开心，他拿来了一碟子蜜饯大半碟都进了他自己嘴里，还有小半碟其他人几乎没动。豚掌柜的让他带李行他们逛逛，他给带自己家里来，平白得了一天假。古辞心说，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挺会钻空子。

后来老太太硬是要把这几人留下来吃饭，亲自下厨宰了一条河鱼炖了汤，拗不过她热情连衷返都不得不和他主子同桌吃饭。古辞看他那别扭样就觉得好笑，封建荼毒害死人，不就是坐一张桌子上吃饭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