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安静（2 / 2）

他坐起来，眼下的青黑深重。这十几年梦境并不少，大多也都是在回忆博山谷里那些时候。但他鲜少梦到过这最后一幕，因为他的先生并没有来找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死活，不知道他是不是永远掩埋在了崩溃的异界里。

“为什么总骗我？先生。”

连梦境都知道他自己的懦弱。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噩梦又来纠缠。

怀里的金鱼符始终荡漾着柔和的温暖，让人觉得安心。

在同一个夜晚，古辞依旧在那方山洞之中，月光下的他脸色煞白，车子序甚至觉得这人下一秒就咽气都不奇怪，可他依旧运转着强大的祝力。

这个时候月亮划过了夜空的最高点，透过天井那方**照进了今夜最亮的一束光。

血阵在沐浴这束光的瞬间，骤然消弭了。磷光点点之中，万陶睁开双眼，她朝古辞笑了笑下一秒便和着月光一同湮灭了。

岩壁上滑落的一滴水落在了地面上的小潭里，一个灵魂与此世的告别，在清透的滴水声中结束了。

“你没事吧，”车子序撤掉了护阵的术法，三两步走到古辞的身边，有些紧张地检查他的情况，“嗯？你刚刚还白得好像立马能嗝屁，怎么这会儿面色红润的跟涂了鸡血似的？”

古辞站起来，心里骂了句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段时间有劳子序兄了，小弟感激不尽。”

车子序啧了一声：“得了吧，被你谢两声可是得倒大霉的。”

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珠子骨碌地转了一圈：“行吧，我看这儿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是赶紧告辞为上，省得你何先生还得亲自开口赶我。”

车子序说得甚是委屈，古辞都被他给逗笑了。

“子序兄这么说，小弟可就伤心了。”他话音还没落，这一方已经没了车子序的身影。

“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古辞摇摇头，收起三颗珠子也从此出离开了。

山里野人当得太久，出来才发现变了天，古辞没想到这么点时间大漠之主就已经换了人。狄族内乱刚刚结束，整个西北一线局势显得十分紧张，汗位方才易主，正是紧锣密鼓地清理前任留下势力的最佳时机。

也是安插眼线，埋下种子的好时候。

各种势力明里暗里斗得不可开交，一个不小心溅出的火星子都能燎得人死无全尸，就算是古辞也不想多费精力搅进这滩浑水里。

他要去另一个地方，他分明记得当年自己亲手毁掉了那本书的，为何它还存于世？

那东西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若是落到了什么心思不轨的人手里……古辞甚至不敢细想那会造成的结果。

祖皇陵其实在川蜀一带，四周都是天然的屏障，很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不过世外桃源之所以是世外桃源，基本也是因为它与世隔绝远离尘世，物理上的那种远离。

祖皇陵所在的深山布满了荫族历代大巫师所施的阵法，那些防止外人进入的法阵甚至堪称狠毒，几乎招招致命。

这地方古辞闯得并不容易。

手腕上的双镯锁着他的祝力，他现在的身体完完全全就属于一个凡人。手边也只剩下两颗珠子，珠子里贮存的祝力毕竟有限，他还是要省着点用。

这么看来古辞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挺失败的，三百年了也不过只经营出了一个赵家，如今将赵家给了李行，而他又没了祝力，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沉沉浮浮那么多年，世道似乎也没有脱离原来的轨道。

但是……

深山里毫无人气，他一边费劲地爬山，一边居然想起了李行。

至少他的主角和本纪里还是不一样了。也不知道以后会走到什么地方，他这么想着难免有些忧郁。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入了祖皇陵的腹地。这里蝉鸣鸟叫好不热闹，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这么安静？”

那些自然界里的声音离得好远，他像是泡在水里，又像是被关在了倒扣的鱼缸里，所有的声音都闷闷的。

在他意识到的这一瞬间，天地色变。

“*，我说怎么走深了以后陷阱却少了，居然是掉进幻境里了，”马有失蹄，古辞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连自己什么时候掉进幻境都不知道，“唉，这是未老先衰的节奏啊。”

四下一片黑暗，到处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他的视觉听觉都收到了干扰，一时间只能站在原地。

仿佛坠进了虚无一般，四下只有他的心跳与呼吸。

猝然间，他脖颈上纤细的绒毛集体偏向一边，本能拉着他的身体往后一避，黑暗中寒光乍现。

古辞抽出腰间的匕首，来回几个格挡，分秒间与这偷袭的人较量了数十招。

功夫不错啊，古辞暗道，不过遇见爷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手肘一沉，匕首的手柄顶端直接砸在了对手的手腕腕骨上，在那人闷哼一声的同时，他抬起手肘怼在了那人咽喉，另一只手封住了对手的行动。

他开口道：“不打招呼就偷袭实非君子所为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大国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