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余承芮没说话，独自抱盒子走去阳台，玩了没多久，又跑回了客厅。

“干嘛？不喜欢啊？”

余承芮摇头：“邻居真的会骂我们。”

童景熠拧他的腮帮子，笑道：“狗屁，楼上那家都玩儿十几天了，你没听见？咱们骂他了么？”

余承芮攥紧手里的几个小砂炮，闭嘴不语。

“等你想开了再玩儿吧。”童景熠站起身，“天气暖和点儿去外面放也行，自己把阳台收拾干净。”

“知道了……”余承芮小声回答。

关于他的去留问题，一直有人来与童景熠纠缠。虽然童晖在帮忙应对，童景熠依旧疲惫不堪。这家人让他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余洁人已经没了，又是被自己人追尾出的事故，婆家那堆亲戚居然还能骂骂咧咧地不放过，实在不能再用“普通人”来形容他们。

童景熠刚开始无所适从，话到嘴边都能卡住，可他本身也是个油盐不进的性格，何况景岚出事，他总归要成长一些。

“这群人是刽子手的帮凶，无论法律如何界定，他们在我心里已经是罪人了，没必要再留脸面。”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童景熠的行事作风逐渐大胆起来，当对方死皮赖脸撒泼，他会直接把法院和警察搬出去。

童景熠甚至感谢那帮人，否则他几乎连个发泄愤慨的对象都没有。

“我说了也不算，我遵循道德，遵守法律，咱们现在无论聊什么，都无法改变已有的结果。”他坦坦荡荡地跟对方沟通，既不爆脏话，也没示过弱，一口恶气憋得牢牢的。

童景熠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余承芮的指定监护人，但如果按照景岚的性格，她一定会说：“这孩子必须跟着我们。”

即便自己没成功，也不能让杀人犯们去抚养余承芮，童景熠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忙着被这位召见，被那位谴责，偶尔还要去见一见律师，因此多数时间里余承芮都被梁桁带着。梁桁顺利辞职，年前无事可做，有大把的时间。童景熠一开始认为不妥，但他自己也忙得脚不沾地，总不能送去童晖那里，这显得不伦不类。一来二去后，他也就习惯了梁桁的存在，至少，安全是有保证的。

但无论熟成什么样，年三十还是要各回各家的。余承芮对此很失望，他问童景熠，梁哥哥的老家在哪里，能不能去找他过年。

童景熠失笑。

“在大山里。”他回答，“中国这么大，没通大路的村子多了去了。他们得先搭乘飞机，再换火车，大巴、拖拉机、三轮板车，最后骑马进山。你不行，你会迷路。”

余承芮给他一个十分困惑的眼神。前半段姑且算是有道理，至于后半段，虽然的确有地方是这样的，可他感觉梁桁家里应该不可能。

“真的？”他跑到书架前，找了本极厚的自然地理画册出来，问童景熠：“他的家在哪儿？”

就在三十公里外呢，童景熠翻着画册想。有山，这个他没说错，也能骑马，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儿，这是梁桁说的。

“当然是真的，我难道会骗你么？”童景熠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下保证，“姓梁的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是不是又领你出去买什么流行小玩具小零食了？”

余承芮坐在椅子上，抱着画册晃晃身子，小眼神里藏着阴谋的味道。

童景熠按着他的脑袋站起来说：“你先玩儿着，饿了吱一声，我去写稿子。”

余承芮难掩失望：“好吧……”

童景熠坐回来：“不写，我可没饭吃的啊。”

余承芮挪到他身边，郑重地问：“不是有钱的吗？那什么股份现金？”

“都是你的。”他把小孩儿揽到怀里，“钻石余小五。”

余承芮仰头看他：“我花不了那么多。”

童景熠乐了：“没几个钱，将来你还得买房子娶老婆呢。”

余承芮叹息一声，耷拉下眉毛。

“我不要新家，也不要老婆……”

童景熠琢磨，这是又预备开始想妈妈了。他拿过余承芮手里的书翻开，找了一页有山区地形的，开始胡诌梁桁传说中的老家。

“他们那地方，有些地势特别高的，上去得用绳索，也有梯子，山陡得跟个直角一样，就你铅笔盒里三角尺那种。小孩儿上学都得花两三个小时，没有车，要步行，一天往返几十公里……”

“我妈妈说过，她小时候也是走很久的山路去上学，整个学校里只有十几个人！”余承芮抓着童景熠的手加速翻画册，“我知道她的老家在哪里，她说那儿有很多茶树，不是矮的，很高，像一层楼那么高，我想去看看，但她不同意。”

说起余洁，余承芮的话明显多了起来，神态也活泼了些，童景熠顺着他的话题继续编。编不下去时，便偷偷用手机搜资料，自己再加些杜撰演绎，加着加着，故事就编到了别的山头上去，稀里糊涂地聊起了生活在高原上的土拨鼠。

“我也想跟土拨鼠一起住。”余承芮露出憧憬的表情。

童景熠嘿一声：“那你得搬去大高原，人家不爱住咱们这种地方。”

“我同事说他家里养了土拨鼠，还有衣服穿。”

“那是仓鼠吧。”

“就是土拨鼠，我见过照片。”

“哦，那你也想养？”

余承芮纠结地想了想，垂下眼睫，摸着书角说：“我不养，土拨鼠也有家，我不能破坏他们的家……”

童景熠戳戳他的发旋：“有觉悟，等你再大点儿，咱们去看野生的土拨鼠。”

“真的？”余承芮兴奋地扭过脑袋，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我是随便说话的人么？”童景熠的语气，稍微有点儿不确定。

余承芮把书页翻回一开始的高地，指着角落的介绍文字，说道：“这里是无人居住区，你还说有人上学花两三个小时。”

童景熠按住面前摇来晃去的脑袋，怒喊：“你这小子，城府太深了！”

两人玩闹一阵子，门铃响了，余承芮蹿出去抢着要开门，被童景熠给捉回来丢在沙发上。

“特殊时期，给我老实点儿……”

他嘟嘟囔囔地走到猫眼前看了看，随即打开门冲来人说：“你有钥匙还按门铃！”

“对上门拜年的人太凶了。”梁桁晃晃手里提着的两个大包装袋，“这还有礼物呢，热情点嘛。”

余承芮迅速冲过来，扒着包装袋往里看，“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梁桁朝童景熠嘚瑟地扬了扬下巴，弯腰笑眯眯地看着余承芮：“自己打开看看。”

童景熠切一声，挥着手说：“你们俩相亲相爱吧，我去写稿。”

“大过年的写什么写啊。”梁桁把人拽回来，“我带了点儿吃的，这都快入夜了，吃饱再说吧。”

“你们不是回老家了么？”

梁桁换好鞋子，给余承芮留下装了礼物的那个包装袋，剩下一个拿去了厨房，见童景熠还站着，催促道：“拿餐具！懒成虫了！”

童景熠拖拖拉拉地走过去，探脑袋。

“谢谢您的新春走基层慰问好礼品，有没有米面油啊？”

“怪腔怪调的。”梁桁洗了把手，擦净，“就是上个香，老家那都没法住人了。”

“你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童景熠说，“你爸妈他们估计也这么想。”

梁桁叹了口气，把酱焖排骨搁大瓷碗里，上蒸锅，开火。

“就是他们让我来的。”梁桁加重语气说，“这还有几个小炒，待会儿直接微波炉吧，我看你也不像是经常用炒锅的人。”

童景熠嘿嘿直笑，傻愣愣的。

“还笑？以后当家长了，得会这些东西。”

“大过年的，别给我增加压力，再说了，我是真学不会。”

梁桁撸起袖子，给了童景熠一个脑瓜崩，说：“没人生下来就会。”他拍拍自己的胸膛，一脸得意，“哥什么都会，免费授课，来，叫一声梁老师，要甜美可爱的声线。”

童景熠搓搓发痛的额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真是个肉眼可见的变态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