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2 / 2）

“我是个鬼呀，”宋敏敏翻着兰花指，翘起的食指指指自己，疏忽张开两臂肆意转个圈，大笑道，“鬼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在快乐得很，如今我玩的累了，只想窝在这儿惬意一下，干嘛跟你走呀？”

“咦，好哥哥，要不......要不你也死了来同我一道吧！我们一道当鬼！你不晓得，当鬼可有意思了，你看，你看你不喜欢谁呀，你就去他家里走上几圈，我们鬼呢，阴气重的很，特别是那种厉鬼，普通宅子哪抵得住呀！”宋敏敏说得起劲，双眸熠熠生辉，“你不喜欢谁，你就去遛遛弯儿，他们家就倒霉倒得让你发笑！上厕所没厕纸，烧个菜锅炸了，喝盏茶噎个半死，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好不好玩！”

“宋家就是被你这样整得家破人亡的？”涂鹿疏忽开口，冷淡如水。

宋敏敏不说了，转过脸细细看了涂鹿半晌，紧接着拖住腮困惑道：“我是宋家的小姐呀，我为什么要让宋家不好呢？”

为什么呢？

涂鹿和她对视，自她眼中瞧不出分毫讥诮，轻轻垂下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出不去。”

宋敏敏红唇微启。

“你被困住了。”

“你一直想逃。方才说得话只是试探我罢了，看我有没有能力看出你的处境，如今我瞧出来了，也承诺必带你出去，作为交换，”涂鹿淡淡半抬眼，敛去一切喜怒，叹出口气，“你救他吧。”

宋敏敏脚下忽动，花瓣似的裙摆荡漾成水波纹理，莲步挪移，一步一步走向涂鹿。

她自始至终垂着头，把所有情绪都隐藏在黑暗下，等到终于在涂鹿面前再次站定，突然踮起脚，缓慢缓慢地一点一点靠上涂鹿宽厚肩头，闭着的眼睛长睫微颤，平静如水地道：“好，我救他。”

言罢，一滴泪水自闭合的眼角渗出，顺着圆润脸庞悄无声息停落在涂鹿大红衣袍肩胛。

涂鹿身子肉眼不见的一震。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挨靠着被昏黄烛火笼罩，男子炽热磅礴的气息熨烤托载少女腐烂冷冽的心灵，却生不出半分旖旎，只听闻有鸟兽孤鸣哀泣。

俄顷，宋敏敏睁开眼。只溢出一滴的眼泪早便干涸，她灵动地眨眼，攀上涂鹿抱着李怜南的手，仔细打量李怜南，涂鹿心头一紧，薄唇微抿，也把视线挪在李怜南苍白的脸上。

疏忽，耳边响起一声嘻笑。涂鹿懵懂抬眼，瞧见是宋敏敏捂了嘴，弯着两眼正在看他。

涂鹿一怔，下意识道：“怎么了？还......”

“能救！”宋敏敏打个响指，看看他又看看李怜南，又一笑，边伸手到头上，拔下发髻上插着的一颗红宝石钗子，小心翼翼地从上头把那红宝石用指尖掐下，钗子重新插回老位置，手上猛地用劲，红石尽碎，捻搓之下化成粉末。

宋敏敏脸色逐渐发青，把粉末轻轻涂抹在李怜南柔软凉嫩的唇上，便似给他上一层浆果色唇脂，不过须臾，红色珠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变淡。不过几息，全部消失。

涂鹿看他许久，见他兀自并未睁眼，下意识抬头看宋敏敏，却见她脸色铁青，刚欲脱口而出询问，却被她拦住。

“别问！”

涂鹿皱眉。

宋敏敏圆嘟嘟的脸皱成一团，捂住胸口，凄哀道：“肉痛啊......”

涂鹿恍悟，眼神飘向她头上另一颗红宝石。

宋敏敏脸色愈发发青，举起手抓住两个花苞发髻，连连后退，发狠道：“没了没了！再看......再看我插爆你眼！”

涂鹿若有所思低下头，重又牢牢盯紧李怜南。

“他没事了，”宋敏敏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你要带我走的，你不要......不要再骗我了，这次啊......这次一定要带我走啊！一定要啊！”

涂鹿有些错愕，觉得自己似是未曾骗过她，却总被她说成个大骗子的模样，一味提防小心，抬头看向宋敏敏时，却只见她把一张脸尽数埋进手里，兀自喋喋不止，从指缝里溜走的细碎话语裹覆酸楚。

是......又陷进回忆了吧......

宋敏敏突抬起头，赤红的眼狰狞可怖，她咬着唇：“带我......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