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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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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快显威救救人吧!”

“......”

涂鹿摆摆手,探脖四处打量,问道:“宋老爷和夫人呢?”

几百家仆闻声一凛,同时敛声静默,一道伸指指向北院一角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后门。

“那是哪里?”

“是清树少爷的房!”福珠低低惊呼一声,旋即眼眶又红,咬着下唇身子一晃,涂鹿面露诧异把她扶住,福珠站定了慌手慌脚又来拖涂鹿。

一个劲地念叨:“快去快去快去......”

不知为何,宋家仆人似是只簇拥在北院,却不进去宋清树的院落,直到进了那小矮门,蜿蜿蜒蜒拐过条鹅卵石子小径,真正望见一座房,这才恍悟其中原因。

实是这院破败荒凉地过分。乌黑斑驳的瓦房,半数倾塌,青色墙体被风侵日蚀成一种肮脏黢黑的状态,有一大块墙皮脱落从砖缝里隐约长出白色毛状物体。

房前栽了许多树,太多,这个院子除却这样一座小屋便都是树木了。树木枝干挺拔,枝桠扭曲着用尽全力向天上伸展,奇怪的是这些树却不抽芽,正当四月,万物复苏,整院的树木却依旧死气沉沉。

涂鹿疑惑地伸手往身边一棵大树树干摸去,福珠吓得脸色发白,急急揽过他手,身子轻巧地避开树根延展生长的位置,一跳一跳地把他领着往房屋去。

“这树摸不得?”涂鹿狐疑道。

福珠抽了抽鼻子,略带鼻音地道:“碰不得的,这些树好久前就被毒死了,都毒死了!毒排不出去,连着土地都也一道死,你摸了,你也要死了!”

涂鹿错愕,这时才注意到这些树木的枝干果然并不是深褐,反而是透着淡淡荧光的浓黑颜色,仔细嗅了,空中还竟弥漫了一股子腐烂变质的臭味,焦味。脚下的泥土龟裂发灰,连虫子,野草都生不出一个。

下了毒。毒不可能从天上下下来,只会是人所为。涂鹿冷笑一下:“是夫人嘱人做的?”

福珠迅速回头看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小心翼翼地蹦跳,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说完顷刻后悔,软下语气哀着道,“先生不要和夫人说是我说的好吗?夫人下了令,这事是要一辈子烂在所有人肚子里的......”

涂鹿沉默一下,眉上压下阴云,阴测测道:“自不是你说的,是我自己猜出的。”

福珠感激地低呼一下。

二人一言不发地极缓穿过这片死林,宋家下人被下了死令不可进宋清树生前住的房,因此过了林,便只得涂鹿一人往前。

他刚走过没几步,背后忽然传来呼声。

涂鹿回头,正好看见豆绿裙袄的福珠对着他屈膝,缓缓低头做福。一怔,耳边她脆生生的声音悠悠荡来:“先生觉得好人会有好报吗?”

涂鹿顿默了许久。福珠自始至终弯着膝,恭恭敬敬地保持这个姿势,岿然不动的模样。

“我不知道。可我听人讲,好人难长命。”

“难长命吗?”福珠慢慢直起身,她歪着头认真忖了片刻,疏忽恍悟展颜,“这般说,清树少爷自是个大好人了呀!我就说嘛哈哈哈......好人好呀,好人好呀!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少爷投了胎,到下辈子了,能不能稍微坏一点点啊,不要这么好这么好,那是不是就也可以活得长一点点呢?”

涂鹿答不上来,只能勉强地在她注视下硬挤出抹笑,却面容僵硬,福珠看他笑一下,如获重诺般愈发开怀。

她甚至揪起裙边小小转了个圈,但刚转一半,忽然瞧见身边的枯木,逐渐笑容破散,上扬的嘴角被某个重物扯下,扯破,扯烂。

她捂着眼,眼泪却从指缝里清泉似的溢出。她呜咽地捧着脸,面对着死林跪下,跪下在那片粗糙焦黑的土地,呜呜瑟瑟:“夫人说,说少爷不配......少爷死了,都死了......死了啊......他的林子却也被毁了,怎么能这样呢?只是一个小林子,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小愿望,为什么也要把他给,撕碎了?”

涂鹿捏紧拳头,不知何时来的东风平地而起,自林里穿梭,死去的枯木发出空洞悠长的恸哭,恍似积攒数年的嫉恨怨毒在顷刻间即将破土而出。

福珠有所感应地抬头,懵懂地望向林里,瞳孔颤抖。涂鹿冗长叹息一声,轻轻跺一记脚,极为轻巧随意的举动,整个林子却狠狠震动一下。未及,从林子四面八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苍老叹息声,仿佛在回应涂鹿,又仿佛积郁太久死抓着不放手,这时终于愿意松开。

“木灵成精,死气不化。”李怜南轻飘飘落下在涂鹿身侧,并肩站立,“何解?”

涂鹿渐渐松开手,面容平静地直视前方:“集主人执念而生,被困数年,当为超度送葬。”

李怜南淡淡道,也一道直视死林:“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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