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视(2 / 2)
咳不过几声,忽又觉身子一轻,原是被缓缓放到一把椅上,身下终于挨到实物。正松口气,眼前亮光一晃。
他抬起手捂眼,又重重咳一下。
“怎么了?”
他心神一荡,微微打开指缝,从中窥视,果见涂鹿。李怜南气得一下撤了手,什么话都不讲,只恶狠狠用毒辣眼神剜他。
泼皮!
涂鹿跟着和他对视,却一脸茫然。
无赖!
涂鹿俯**子,两只手随意地撑住椅边把手,眨着眼看他。李怜南往后靠去,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但靠不出太远便被椅背拦住。他软了身子,一身正气霎时萎靡。
流氓......
涂鹿眸色发暗,没好气地道:“以后不许咬嘴唇了知道吗?”
李怜南一怔,反问道:“为什么?”
涂鹿底气十足地哼一下:“对唇形发育不好。”
......
当真是......流氓啊......不讲道理,胡作非为啊......
李怜南瞪视涂鹿,暗念不能屈服!但瞪着瞪着又跑了神,他素来觉得涂鹿长得英俊,气宇轩昂,特别是一对眼睛,星海似的绚烂夺目。这时候他可怜巴巴地求他答应,那双眼睛就也可怜巴巴地含着雾气。
李怜南心下微动,鬼使神差地张嘴,呵出个“好”字。
涂鹿眉开眼笑,直起身子拍手,接过那件中衣慢吞吞地重新披上。
你很得意啊!你很开心啊!
李怜南气得牙痒痒,气涂鹿,气自己,都气,都恼。气到后来干脆把所有气都揉成一团,抬起脚对着涂鹿肚皮狠狠一脚踹去。
涂鹿没防备,哀嚎着倒退。
李怜南却愈发气了,这泼皮,分明察觉到的,便要演戏!还演的如此......狗血十足!他干瞪涂鹿做戏,瞪着瞪着忽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涂鹿眼里一亮,揉着肚皮叫得愈是起劲,“哎哟哎哟”,抑扬顿挫,像是被怎么样了似的。
李怜南软软卧靠在椅背上,绷紧的那根弦松了后方才留意到身旁的宋老爷和宋夫人。他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背,神色端正。但忽想起这二人都是不省人事的,便偷摸着嘘口气,可脊背依旧笔挺。
涂鹿还在叫着。
李怜南皱眉,有些过头了吧?
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看宋夫人,又看看自己身下,沉吟一会儿,素白的脸颊染上海棠花色。
他这把椅子,是先前宋夫人坐过的,已被擦拭了干净。
他心惊肉跳,鼻尖冒汗,有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颤巍巍地爬起,呼吸间长出触角缠束住浑身脏器。
这房里,有两把干净的座椅,涂鹿让了一把给他,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他?
李怜南不动声色地攥紧自己膝盖上霜色袍面,旋即低下头,面露痛苦。
这个荒诞离奇的念头甫一生出,便压得他脊梁哆嗦,腹里生火。他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能......怎么会......怎么该......如此玷污?他是天下一等一坏的师弟了,天可怜见有着天下一等一好的师兄,该是兄友弟恭,却偏生要贪念枉生,心生觊觎。
李怜南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是乌黑腥臭,额上一阵阵发汗。狠攥着衣袍一遍遍,一字一句地在心底默念重复:“尊敬他,敬爱他,尊敬他,敬爱他......”
尊敬他,敬爱他。
涂鹿觉出李怜南异样,渐渐歇了叫唤,狐疑道:“身子不适?”
李怜南扭一下脖子,抬起手捂住半张脸,长长吸一口气,眼睫微颤,规规矩矩地放手在膝上,把气吐出,垂眼道:“无碍,想起宋家灾事,心生感慨。”
涂鹿一挑眉,半信半疑,但见他神色平常,轻松自在,就放了心,在房内缓慢行两步,想起什么,随口道:“宋清树的魂原来是被外头那片林子困住了,怪不得一直走不出去。”
“哦?那现在呢?”
“你没瞧见?”涂鹿脚步乍停,惊异道。
李怜南摇头。
涂鹿忖一下,旋即醒悟,道:“是了,你不修此道,自是瞧不见方才这般大架势——凶的厉害!对了,那你们都看见些啥?”
“不过眨眼间百树齐枯之景罢了。”
涂鹿点点头,没说话。半晌,指住歪着脖子酣睡的宋老爷问道:“弄醒?”</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