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2 / 2）

涂鹿走过来戳她脸蛋，翻个白眼呸骂道：“占了便宜还卖乖？老实等着，等你九哥哥给你好好溯个源。”

宋敏敏听了，又觉吃亏，扑上去就要乱啃乱咬，涂鹿利索手一背，转而对李怜南嘘道：“确定好了？”

李怜南点头。

涂鹿吹个口哨，俯身拍宋老爷肩头，稍用劲一抓一提，揪着就往旁侧空椅上走去，嘱他安静坐好看着，自己双手环胸凝抹笑站到光线好处禁了声。

等房里彻底静下来，李怜南这才缓缓闭眼。略吸口气，稳下心神双手捏成朵花瓣似的诀，大拇指轻搭中指，掌内中空，轻柔落于两股之上。

涂鹿微眯起眼。不得不承认，李怜南这副皮囊着实出色，清贵得很，高高在上的姿态，明明本就该是人上人，众生仰头也望不见的存在，却偏生要福泽天下，慈悲为怀。他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没把他养好，又养成了个神仙样，想来是本性难移。

思及于此，他把眼眯得更紧，几是只浅浅留下一条长缝，仿佛这样便能阻住里头闪烁的不明情愫的炯炯目光。

也便是自那缝隙里瞧见——李怜南略显干涩的唇瓣淡淡打开，他看得深，竟一眼就瞥见一根晶莹透亮口涎薄薄拉成丝，极微不可见的短小一缕，一头黏着右边那颗门牙，另一头牵着下排左边第三颗牙。李怜南紧闭着眼，心无旁念，但下意识舌头一拱，涂鹿逐渐睁大眼，亲眼见一截粉嫩可爱的舌尖轻巧在门牙上一点，涎丝弯出个弧度，断了。

“砰”的一声响。

涂鹿皱眉捂住胸口，一时分不清这个“砰”——究竟真是这津液拉丝断的声音，抑或是——他自己的心跳声了。

正当此时，李怜南柔和清亮之声传来：“‘鸦’。”

金声玉润。绵言细语地呵出个名。

“鸦”——来！

安静流动的空气里忽然汩汩流出一道清凉水线，碧色的水流破空而来，化作一架翠色长桥行径蜿蜒。水桥顺着召唤之咒，未有偏差地顷刻间悬在李怜南身前半米，未及，水声潺潺，逐渐聚拢成面半人高水镜。

李怜南张开眼，捏诀抬手，笔直射出一道黑光，黑光将触及水镜时灵巧拐弯，攀爬上其边缘流利地围绕完一圈，伴它动作，行过之处皆留下黑色痕迹。

最终停下时，溯镜成型，以水为镜，以鸦为框。李怜南左手缓慢张开，宋敏敏无风自动，凭空而起，平躺旋转靠近镜面。

他吐气如兰，轻道：“入。”

金玉良言既出，宋敏敏难以自控地加速，“咻”一声被吃进水镜之中。

宋老爷双腿不知何时开始颤抖，连手心都冒出许多虚汗，他一遍遍在心底宽慰自己，无事，无妨，这是正常的。但当他听见镜中老妪面孔扭曲双手指天，咬牙切齿立誓道，“女宋流琛，愿以此躯此身，诅咒‘南阳宋氏’子孙世代不得好死！”时，没有忍住，终于一下从椅上跃起了。

他趔趄地跑到水镜前，几是要把整张脸扣进镜里，再三确认了镜中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当真是他母亲后，这才生气全失，痴傻阵后，又哭又笑地朝向李怜南：“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宋家遭此祸，竟是......竟是因母亲吗？”

话音未落，似是为了应和他所问，水镜中宋敏敏怨气冲天誓言再度重复：

“女宋流琛，愿以此身此躯，咒宋家子女代代不得好死——

女便死后化作厉鬼，亦要伸出利爪，将宋家之人尽数拖入深渊炼狱——

宋家人，人人得而诛之！！”

滔天怒火直烧出水镜。

涂鹿摸摸鼻尖，下意识倒退，若不是还记得眼前不过是个回忆，宋敏敏这样怨气满腹，真是活脱脱一个厉鬼凶尸相。

水镜中，相同画面一遍接一遍不断重复。涂鹿心生厌烦，如此情形来看，应是恨得极致了，法器“溯镜”才会受魂魄影响，做出这样举动。

宋敏敏，果然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啊——

你恨的，究竟又是什么呢？要恨到把自己，把亲生儿子，子子孙孙的命都不管不顾一道诅咒进去吗？

你背上，是当真背负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