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两人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

“这是老杨点心铺，他家的绿豆糕特别好吃，还有桂花糕也是一绝；这是王记杂货铺，他家黑，东西又贵又不好……”

张静嘉指着画中的铺子道。

“这可未必，你家也是开杂货铺，许是你嫉妒人家物美价廉才这么说。”察合同张静嘉开着玩笑。

“嘿，你还真别不信，我家的铺子在整个平江府都有口碑，你去过就知道了。”张静嘉说得无比自然，而察合却脸色微变。张静嘉怎会没注意到这一点？道：“你一定能去到南地的，不管是平江府还是临安城。我一定会带你走遍大宋的山山水水。”

她的语气温柔而笃定，让察合不自觉地以为她的话会变为现实。察合咬唇，点点头道：“好，你可不能反悔。”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张静嘉微笑，嘴角扬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察合看着她的笑靥，不由得也笑出声——张静嘉，你不许骗我。

“好啦，你不是想知道我家是什么样吗？”张静嘉又翻出一叠纸：“看，这是我家的铺子，后面是我们住的地方。”

察合看着纸上的图像，脑海中竟浮现出那房屋的样貌来。张静嘉的父亲在铺子里做生意，她的母亲则正在厨房中忙活着晚餐，张静嘉在院中与邻家的孩子玩耍。这时，隔壁的四婶子来叫她的儿子回家，小男孩有些恋恋不舍，可还是被他的娘亲揪着耳朵带走了。少了玩伴，张静嘉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只等了一会儿，哥哥就从米铺回家来了，张静嘉远远地看见他高大的身影，像风一样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张家大郎抱起妹妹，高兴地亲了又亲，又从怀里掏出带给妹妹糖葫芦。张静嘉拿着糖葫芦，欢呼雀跃。母亲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虽是粗茶淡饭，却让人感到安稳和幸福。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坐到桌前，不管什么繁复的礼仪，张家大郎讲述着今天一天都趣事，母亲给张静嘉夹了一筷子菜，大家被哥哥讲述的趣事逗得连连发笑，张静嘉笑呛了，咳嗽不止，一家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这样平淡又幸福的日子，比这冷冰冰的皇宫好了太多。

察合怔然，张静嘉却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我想好了，以后我们先去游山玩水，老了之后就在平江买一处小宅，大门对着街，从院里要一眼望见北寺塔。前门改成个小铺子。咱们平时就卖卖小东西，闲了就去逛逛勾栏听听曲。碰上庙会大集，我们就去凑凑热闹。如果家里的饭吃烦了，就上酒楼尝尝鲜。直到你和我都老了，变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妪，我还是替你画眉梳头，还是要打扮的精致漂亮。我们还要养上一院的花草，到春天的时候，就摘下最好看的一支，那时候，还要什么钗环呢？察合，你今后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我来陪，就是到老了，陪不动了，我也还是会陪。因为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的最后。”

张静嘉的手微微使力，一股暖流从手上流进察合心中，温暖又坚定。

“好，你要永永远远……陪着我，”察合翻手，与张静嘉掌心相对，十指相扣：“我也会永永远远陪着你。”

李安全听完宫人的禀报，只觉一惊。他静默地走到御案前，没有回应宫人的话。

那宫人见李安全久久不语，便道：“陛下，要不要……”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安全没有回答，转身思索几番：“罢了，找人盯好那个张静嘉吧。”

“是。”

“慢着。”

“陛下还有何吩咐？”

“嵬名朝元，也派人盯着。”

“是。”

李安全注视着宫人离开的背影，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父皇终是亏欠了你。”

“……因此，在大夏境内，绝无成功的可能，饶是成功了，大夏也难脱干系。但若是到了蒙古草原，天地苍茫，又何愁无处藏身呢？”静嘉说得很笃定，眼神中透着自信。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察合握紧了拳。

“我们逃出后，经金国一路南下，就能抵达大宋。”

察合点了点头。

“此去凶险，还要劳你受累了。”张静嘉拉过察合握紧的拳头，将它打开，抚平。

“不妨的，”察合说得很小声：“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张静嘉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张静嘉重复了一遍察合的话。

察合落下泪来，扑进了张静嘉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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