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棠川（2 / 2）

等小姑娘哭够了停下来，他才出声：“绯绯，怎么了？”

小姑娘叫作谢绯，是顾云指腹为婚的对象。她小顾云三岁，今年刚刚及笄。

顾云的娘和谢绯的娘在未出阁前就情同姐妹，两人嫁人后便约定好等有了孩子，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若为同性则义结金兰。虽然顾云出生就有残疾，谢夫人却依然遵守着约定，并未因此嫌弃顾云。谢绯本人也同意这门婚事，她从小跟着顾云，对顾云有着不一样的倾慕和信赖。唯一对这桩婚事抱有迟疑态度的就是谢绯的父亲和顾云。

谢绯是谢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又生得乖巧可爱，自小就被家里人当作掌上明珠宠爱。顾家虽然富庶，但是顾云的残疾和病弱始终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谢绯嫁入顾家，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寡妇；即使顾云命大，他们很可能无法生育后代，谢绯还得一辈子任劳任怨地照顾顾云。谢绯的父亲心疼女儿，不愿意她受到半点委屈，如今虽然谢绯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顾云不提这桩婚事，他便想着顺水推舟退了这门亲事。

顾云本人不提这门婚事的原因也是因为心疼谢绯。谢绯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她明媚可爱得就像棠川最美的一朵海棠花，值得更好的人采撷。他之前身体不好，连谢绯的及笄礼也没能参加，这阵子好了些便想找个机会单独找谢绯和她家人说清楚，退了这门亲事，他不能耽误了谢绯。

只不过他没想到摊牌的机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谢绯在顾云的怀里哭了许久，这时候收了眼泪，一抽一抽地趴在顾云怀里打着嗝，眼角和鼻头通红。顾云取出袖里常备的帕子给她仔细地擦了眼泪鼻涕，耐心地哄着：“怎么了，绯绯？”

谢绯带着鼻音说道：“我今天听到娘和爹提起我和你的婚事，我很高兴，我长大了，终于可以嫁给长安哥哥了。可是爹不同意，说是要退了这门亲事！”

眼见谢绯又有哭的迹象，顾云叹了口气，把帕子递给了谢绯，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说道：“绯绯，其实我和谢伯父是一样的意思。如今你长大了，可以去寻找自己的意中人了，我不能耽误你。这门亲事只有你我两家知道，退亲不会影响你的名誉。 ”

谢绯急红了眼，挣脱了顾云的怀抱，大声说道：“长安哥哥，你根本就不懂我！我只想嫁给你！我不在乎他们说你什么，在我眼里你哪里都好！”

顾云看着谢绯，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

谢绯看到顾云的眼神，更加生气。顾云那种带着包容的温柔眼神，曾一度让她沉迷，而今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孩子。无论她如何坦露心迹，顾云都不会相信她对他的感情，只会认为那是小孩子的一时情热。

她冲动地站起，想像以前那样任性地甩门而去，但是跑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谢绯忍住，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随便哭闹，这样只会让长安哥哥一直把你当做需要照顾的小孩子。”谢绯在心里说道。

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又走回顾云身边。

顾云和沈烨都有些吃惊于小姑娘今日不同寻常的反应，一时没有出声。

谢绯哭得嗓子干哑，又加上刚才生气大喊，喉咙生疼，只想喝水。她一向顺着自己心意行事，拿起桌上的茶杯也不管是谁的就喝了一大口。

她放下茶杯，顺手一抹嘴边的水渍，然后紧盯着顾云，说道：“长安哥哥，就像你说的，我已经长大了，我清楚自己的感情。你能不能不要退亲，不要把我当作一直需要你照顾的妹妹，和我相处一段时间试试？”

谢绯强撑着说完这大胆的言论，脸涨得通红，身子直发抖。见顾云一时没有说话，赶紧又补了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长安哥哥！”

这句说完，色令内荏的小姑娘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脸跑了出去。

屋内的两人静默半晌，最后还是沈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用扇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着说：“我们绯绯可真的是朵霸王花。我看你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她，不如试试？”

顾云两指掐着沈烨的扇柄，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事如何试得？还是趁早退了好。”

沈烨眯了眯眼，看着顾云道：“顾长安，心若自由就不会画地为牢。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你明明有些心动却又压抑着这份心意，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束缚？”

顾云垂了眼，看着自己的双腿许久。

“沈烨，我做不到你那么洒脱。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责任二字。”

沈烨不再说话，他了解顾云，这个人习惯了瞻前顾后，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打破自己的规则，眼下他愿意和自己说这么几句已经有了进步。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方子我留给你了，上面的药材难找，我已经命下人到各地去搜集了。过两日我来接你去园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