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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心即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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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和鱼苗相关衡家娘子先是面色紧张接着也跟着松了口气,态度也愈发热情,连忙将少卿等人请进了屋子。衡家娘子从厨房捡出几个个干净的茶碗斟满茶水递与他们,一行人围坐桌边,少卿将内屋打量一番,屋舍虽小倒也五脏俱全,饮了口水问道,“之前在船上听你们说西凉海的神明会发怒是何意?”

衡平叹气,“神明降罪,水淹屿洲。”

“水淹屿洲?”那是天灾,与神明何关?

衡平点了点头,“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听先祖们说屿洲渔民本是战乱中逃生过来的难民,来了此地后发觉物产丰富自给自足生活了数十年,后来战乱平息,渔民也就生出将鱼拿出去贩卖的心思。由于海鱼鲜嫩又只有我们西凉海才有,所以生意很好掠财无数,渔民们也开始变本加厉捕杀海鱼以致方圆十里不见活物,终于有一天西凉海的神明发怒了!黑暗中掀起滔天巨浪咆哮了一天一夜这才罢休,屿洲渔民家破人亡死伤无数,是以先人这才立下规矩,但凡出海决不能空手而归,一定要放生鱼苗感谢神明馈赠,如此才能世世代代平安顺遂繁衍不息。”

少卿听得唏嘘,尤其是海难,甚至怀疑屿洲是不是就是曾经的极乐岛,可是看屿洲渔民的开放程度和当时极乐岛闭塞的制度完全对应不上,更何况莫羡也说了极乐岛民皆已化为蜉蝣受朝生暮死之苦,是以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犹豫再三,少卿还是直接问出了口,“衡大哥,你可听说过极乐岛?”此时乐珩端起茶盏轻轻吹开茶面上浮起的热气后抿了一口,悠然中也在等待着答案。

“听说过,不过都是从一些慕名而来的登徒子口中听来的。”衡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卿一眼,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听大哥一句劝,咱们屿洲几百年来都没见过什么劳什子极乐岛,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在外面散播谣言说西凉海中心有极乐岛还有什么长生术法,可是来时的水路你们也看到了,硕大的西凉海上哪还有什么岛屿,所以啊,就此打住别白白丧失了自己这条命哎。”

见他说得恳切不似作假,少卿只能连连点头附和,“衡大哥说的是。”连屿洲当地人都对极乐岛一无所知少卿心中失落不已,再加上现在莫羡不知去向更是寻路无门。若是……寻不到极乐岛破不了诅咒,少熙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少卿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心中郁结难解,捏着杯口的手指渐渐收紧。

接下来的交谈过程中少卿心事重重,你一言我一句来来往往却没几句入耳的。

晚饭时间,衡家娘子准备了一桌子的鱼也单独为乐珩准备了素斋野果以盛情款待。饭毕,衡平酒意上头东西南北张口就来自是热闹,少卿毕竟满腹难解的疑虑正是心烦意乱时便寻了个由头出屋透透气,不知不觉绕到了屋后的合欢树下,这么近的一瞧才发觉比白日里见到的轮廓更为粗壮,估计得有百余年的寿命。

足尖轻点,红衣翻飞,少卿翩然跃上树,找了个粗壮的枝丫坐下背顺势往后一倚,微微屈起一条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带动腰间小铃铎发出几声悦耳的韵律。少卿双手放在脑后枕在树干上,望着四周合拢的叶子,愈发衬托出花朵繁盛,粉白的绒毛在风中微动,说不出的好看,少卿不禁伸手摘下一朵置于眼前欣赏。

耳边传来铜铃作响之声,越来越近,低头见乐珩已然立于树下。

少卿微微一笑,“乐珩法师。”

乐珩抬头望着树上的人,神色如常,“君上有心事?”

无奈叹气,“片刻之欢愉,不如须臾之宁静。”少卿倒有些怀念当初在冷宫的日子,虽然受到的欺凌不少,但那是专属于他自己没有烦恼的日子。现在身居高位,死别有之,威胁有之,权力有之,责任也有之,唯独宁静没有之。

乐珩闻言并未接话,而是撩起衣袍在树下的石头上盘腿冥坐下来,周遭再一次陷入静谧。

不知为何,少卿觉得乐珩的出现让他内心平静不少。他将指尖捻着的合欢花拿近了些,用自己的鼻尖轻轻揉了揉花朵的细绒,语气清浅,“乐珩法师,你可知何为合欢?”

“不知。”

“合欢,合欢,”少卿轻轻念叨,两指松开那合欢轻柔随风飘落,不偏不倚正正巧巧落在乐珩身前的黑色袈裟上,一并落下的还有少卿那句,“合心即欢。”乐珩的身体僵了一下,手指慢慢抚过袈裟上的那朵合欢。

少卿双手得了闲又重新枕到脑后,想到方才衡平在饭桌上有关西凉海神明发怒的传说,饶有兴致地询问着树下的人,“乐珩法师,你可相信西凉海真的有神明存在?”

树下人凝神开口,“世上无神,心中有神。”

“那你为何不指出衡平口中西凉海神发怒的谬言?”乐珩这样的人超然物外言行举止讲求的都是追根溯源公道大明。

“君上也没戳穿。”你心中所思即是我心中所想,一语难免让人生出心意相通之感。

少卿心情转好玩弄起腰间的小铃铎,若有所思,“毕竟有些人是需要依靠信仰才能活下去的。”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场海难只是天灾,但是只要没有人承认没有人戳破一直将西凉海这个传说传承下去,那于后世而言他们会坚信只要自己遵守海神的规定就能世世代代受神明福泽庇佑永世无忧。就像之前在梦中看到的极乐岛也是如此,明明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是所有人都唯“户籍制度”至上,推崇信奉于他,照样能从中自得其乐,这种自欺欺人当真合理又荒谬。

乐珩肯定了少卿的说法,“因为害怕,所以信仰。”

少卿微微愣神……可是人类的畏惧又是来源于什么,“乐珩法师,那你可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乐珩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明显一怔,指腹拂过身前的合欢,声音低沉,“以前没有。”

那就是现在有喽!

“是什么?”少卿好奇不已,乐珩这么厉害的人竟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只是树下之人并没答话,少卿悻悻然努努嘴,其实他与乐珩相识不过数日,不管是在罔极寺招架下灵,还是在武安殿对峙王叔,亦或是离魂极乐岛沉睡三日,他都在乐珩面前露出了外厉内荏的一面,即便是他有心将乐珩视作可以信赖无话不说的知己,但人家乐珩心中未必是如此想法。

少卿倚在树干上连着叹了好久的气,估计坐在树下的乐珩也听不下去了,竟然主动发问,“君上在船上做了什么梦?”

说到梦,极乐岛上看到听到的那些立刻又在脑中闪现一遍,其实有个问题少卿疑惑很久,只是一直没寻得机会问乐珩,现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乐珩,你和青衣大人是怎么认识的?”之前在回垣国皇宫的路上少卿问过一次,但乐珩并未搭理他,不知道这次……

“是家师的好友。”没有迟疑答的干脆,“自我修习术法开始就听师父谈起青衣大人,教化上灵,搜捕下灵。”

“那你可见过他?”

乐珩摇了摇头,“我所制服的下灵都是由青衣使接管带回蚀心塔,从未真正面见过青衣大人。”而且青衣大人也是无形灵气,就算真的出现在他的身边谁又会知道。

那看来极乐岛上青衣与莫羡的关系乐珩也一无所知,更不用说谢玄那件斗篷,是以将梦中所见一五一十都告知乐珩。

乐珩听完也是唏嘘,“世间竟有如此扼杀人性的制度。”

“难得的是岛民也都安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安排各司其职。”没有人会去觊觎权力,极乐岛也因此和平安稳几百年,再想想战事纷扰皇权更迭,少卿感慨道,“或许终有一日我也会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君上不会。”语气笃定。

“嗯?”少卿投去疑惑的目光。

“君上若是真有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之心,那垣国市坊现下必然不会有诸多流言散出。”

嗯?流言!少卿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尴尬之于两侧面颊也跟着微微发热心中自是又恼又赧,看来乐珩在垣国的日子里耳濡不少他紫阳君的“残暴无能”“风流韵事”……也不知道乐珩到底听去多少,又信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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