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初（1 / 2）

七月初九，夏蝉阵阵。云筝同几个宫女一道随永巷的掌事姑姑候在关雎楼正殿外。殿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女子稚嫩又凌厉的训斥声。

云筝眨巴着眼睛四处看，殿外一片肃静，密密的银杏树下几个小太监拿着杆子在粘蝉。

因是第一次进这东六宫，云筝便瞧什么都新鲜。这翊阳宫分前后两进院，前院有正殿五间，居中的那间便叫关雎楼。从前住在这的昭元夫人也曾宠冠六宫。

延禧宫首领太监崔公公手执拂尘，眯着眼倚门听着里面的动静。殿里都是内务府的太监，他也怕公主做的太过。

崔公公年纪不过四十，鬓边却已染了霜，眼里不见一般宦官阴斜诡诈，而是总掬着风月不惊的笑。

抬眼看见门口已经站了七八个宫婢给他请安。年长的虽不常见但也认得，是永巷掌事姑姑桂顺人，身边的想来就是公主指了名讨来的丫头。于是直起身整了整衣襟，问到:“桂姑姑近来可好？”又扫了眼后面几个小丫头，“喜莲，将她们几个安顿好。”

桂顺人一推，云筝便一个踉跄站了出来。

崔忍冬笑问：“想必这个就是云姑娘吧。”

桂顺人行礼赔笑道:“承蒙公公照拂，自然一切都好。只是这孩子生性愚笨，以后还得多凭公公指点。”又向殿门望了一眼，“这是？”

崔公公依旧是温和的笑，好整以暇一句:“三公主在里头训斥些不长眼的奴才。”他又仔细打量了云筝，粉团一样的人儿，是未脱稚气的方额圆目，道:“这孩子倒是有个富贵相，有福气的好孩子。”

说话间殿门开了，一行太监垂着头走过，个个面带红肿。崔顺人不禁暗暗担心，永懿公主这样的脾性，云筝此去，祸福未知。

云筝倒是没见怪，原来在自己家的时候母亲也常训斥下人，遇见不懂事的难免动辄打骂，犯大错的也就撵出去了。想来这宫门里也左不过是这样，不过就刑罚严些，主子脾气大些。自顾走进主殿，向倚在床上的那人行跪拜礼:“云筝见过永懿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抬头说话。”顾倾辞语调有几分慵懒。那一日天气燥热，云筝跪在白玉砖上，听得顾倾辞清冷的声音，膝头和耳朵都得了几分凉意。

其实顾倾辞想问的话有许多。

她想问，你这两年过得好不好，虽然她知道在永巷没人欺负云筝。

你想不想家？

你心里……怨恨你兄长吗？

可是顾倾辞其人平时里刻薄话一箩筐，体谅起人来却搜肠刮肚也吐不出第二句，她像是嗓子被捏住了一般，只干巴巴地冷漠疏离地问了一句。

云筝抬起来，抿唇一笑，眼如弯月，靥上生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笑容，她不知对着永巷洒扫用的水缸练习了多少次。只因为桂姑姑说她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苏少保家的二公子，而这个苏二公子是世家子弟中三公主唯一看得上眼的人。

她抬头望向顾倾辞，眉淡而曲盈盈如远山，桃花眼似阖未阖，高挺的鼻梁，薄唇。与记忆中的交合重叠，轮廓更分明些了，身量也抽长了不少，更添了分冷傲。头上插了簪。今天是顾倾辞的生辰，晌午刚行过及笄礼。皇帝今日为她取字缃合，封地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