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葛有福常常感觉到有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他,转头便对上了徐顺利的目光。
明明说好两人合伙种地,结果搞成这个样子——地没种成,人也废了,好不容易长出了一个包菜,还是成了精的。
葛有福心里压着不能言说的秘密,对待徐顺利也客气了起来,虽然掩饰得极好,却还是能瞧出几分这是心虚的意味。
葛有福为了表示自身是何等地仗义,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孤家寡人如今又不能下地,更不能上山打猎得点野味吃,葛有福一拍大腿便决定带着徐顺利一起重操旧业。
第二天便出摊算命了。
刚好这天是圩日,出街的人比以往都多。几条街道上全是人,挤得热闹非凡。
葛有福算命摊就摆在街边拐角的一个小地方,像是刻意要避开嘈杂,寻一个稍稍僻静点儿的地方。不算十分显眼。
然而这名声已经有了,方圆十里靠算命吃饭的也就数葛有福这么一个,因此从出摊到现在,来算命的已经排起了小队。
徐顺利抬眼这么粗略一看,都足足有十来个人来。不过葛有福这速度也快,来算命的不是看看手相就是拿了生辰八字,问问这命中之困该如何解。
问来问去,皆是那么几个问题——
“我这命苦啊,生的儿不孝顺,娶得媳妇也敢冲我凶。天天在家大气儿都不敢喘,瞧着是亲生的,却是跟外人一样总得看人脸色。我那老伴儿去的早,这苦日子我也不想过了,可这老钟家不能无后啊,我得看着他们留个后,才能安心闭了这双老眼……”
这时葛有福就会说:“害,我老葛给人看相也有二十来年了,钟大娘你这面相,不说是大富大贵,也是有福之人。只不过略显苦色,是得稍稍吃些苦头方可苦尽甘来的。”
“这么着,我给你开张符,让你霉运快散,好孕速来。”葛有福一边抽出一张黄符,一边道,“你今儿是我老葛的第一位有缘人,且再送你一张求子符。”
“哎哟谢谢谢谢。”钟大娘受宠若惊,付了钱拿着那两张符,像捧着宝贝似的。
瞧了几个人,葛有福也算是先歇着些了。徐顺利伸出腿踢了他一脚,使了过眼神儿,然后丢了一张字条过去。
【故弄玄虚?】
葛有福却一本正经道:“你不懂。”
大多数来算命的,都是来倒苦水罢。这命自有天定,过得好不好已有定数,并不是一张符就能随随便便改的。
—
这几日,那盆包菜似乎安静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葛有福经常给它浇水晒太阳,长势也十分可观。已经从拳头大,变成比香瓜还大了。
碧绿透着润白,若不是能嗅到一阵植物的清香,还以为这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雕成的呢。
葛有福的心思,渐渐全部放在这盆包菜上了。哪怕是出摊,也顾不得帮人家看手相,只两眼盯着那盆包菜,琢磨着:“它能长多大呢?这几天似乎乖了很多……”
李美玲昨儿从溱州回来了,知晓徐顺利嗓子不舒服,特意求了些治嗓子的药给他。
虽未能痊愈,不过开口说话已不是问题。
徐顺利声音微哑,道:“或许是在蓄势待发,指不定明儿它就又发疯了。”
自从那晚葛有福目睹过这包菜发疯,后面几天中,徐顺利也瞧见过一回。
这包菜发起疯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第一次是将屋内的撞得哐哐响,第二回直接把那木屋给撞塌了。
第三回,地里装出一个大坑,还冒着白烟儿。
徐顺利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长的。到底是他精血的威力,还是那种子天生就有问题?徐顺利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大闹也就这么三回,其他时候都是在午夜时蹦达那么几下。需要人将手放上去,轻轻拍几下就好了,跟哄小孩儿似的。
只是这心里总是忐忑,生怕这包菜哪天就成精变怪,扑出来一口吃了他。
没有一颗定心丸,徐顺利一天就睡不好。
反观葛有福,除了第一晚睡得糟些之外,后来都是该吃该喝的,气色都红润了起来。
他每次见徐顺利愁眉苦脸的时候,嘴边挂的都是这么一句:“徐兄弟,相信我,我是专业的。区区一盆包菜精,无需如此忧心。你且看看,它是不是还长得挺可爱的?”
“……”
不仅如此,葛有福还将他觉得变可爱了的那盆包菜,大大方方地摆在了自己的算命摊上。
算命摊这个角落虽僻静了些,却恰到好处,避开了那些纷乱嘈杂的人群,得了个能静心生长之处。
正午之前,阳光正好照来这个角落。葛有福便将那盆包菜给搬出来,让它晒晒太阳,也算是驱驱那身上的邪性。
他道:“这辰时的阳光是最好的,晒了能长个儿。”
瞧葛有福这细心样儿,徐顺利忍不住嘴角一抽,道:“你也不怕它长成野猪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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