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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灯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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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中灯火明明,是她羡慕不来的母女之欢。

若是有人向门外看一看,就能看见顿住脚步,不忍前行,人言孤傲的永懿公主,正贪婪的注视这这点灯火,看到晚风吹冷两行泪。

而这一日,她的小妹,也再没有这点灯火了。

丧典之后顾琮请来一百个和尚于宝华殿为先帝诵经祈福。

长清长公主留宿在宫中一月,日日去宝华殿诵经,为亡父超度。

新帝的年号选定为永光,顾琮整日忙于繁琐的登基仪式准备中。但仍抽出空来,去宝华殿见了他长姐一面。

顾佩蓉向他行了一礼:“陛下。”

顾琮打量她许久。那个永远不疾不徐,张弛有度的女人,连伤心都是淡淡的。他问道:“长姐,你可怪我?”

顾佩蓉从香案上拿出一串佛珠,道:“我怎么会怪你,从小到大,你从未做错过一件事。”她拉着顾琮的手,将佛珠戴在顾琮手上,“只是,日后,也千万多思量。”

新帝立德妃为太后的旨意一出,群臣议论纷纷,更有谏官上表言德妃未曾封后,受封皇太后不合理。顾琮先怒后礼,讲清缘由,即刻有见风使舵者陪着演戏,说圣上以仁孝治天下,是千古明君。

顾倾辞从未去给她请过安,却仍日日去太皇太后那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太皇太后年纪已经六十八高龄了,却仍旧清醒。她出身郑氏,郑皇后与郑元毅都是她一手提携。万庆帝不是她亲子,顾珏与她在亲缘上更近些,如今顾珏夭亡,老人伤坏了心。

但话传到顾珏夭亡也就止了,没人敢告诉她如今朝堂正在肃清郑氏,她也一直认为郑皇后不来请安是因为死了亲子太过伤悲,身子不大好了。

自顾琮登基后,顾倾辞更觉得日子无聊。因娴毓夫人是死于殉葬,宫人们便不拿正眼看待顾君碧。顾倾辞怕她受龌龊气,便把她接来翊阳宫,置于翊阳宫东二间正殿名叫水云斋。此后顾倾辞的老师苏流字临川,是苏尚书令长子,便对两位公主一同教习。

这翊阳宫前后院各有三间东西配殿。自昭元夫人仙逝后,顾倾辞由德妃抚养,却仍偷偷跑回关雎楼,否则便整夜不眠。万庆帝便破例将翊阳宫赐给了她,翊阳宫原有的妃嫔也都迁了出去。自此翊阳宫地广人稀,宫女太监便住后院的两间西配殿,而东配殿,住着一个叫玉竹心的医女。

玉竹心年幼时曾有几年住在苏州顾倾辞外祖家,与昭元夫人是故交,自昭元夫人仙逝后就一直在翊阳宫照料着他们兄妹。

顾倾辞信步向东配殿走去,未进殿中,就已有药香扑面而来。推开东配殿的殿门,一阵掌风便向她袭来。她身子一倾向后一躲,便避开了,再展拳相迎。眼前的女子用紫色的纱巾遮面,青丝如瀑未绾,只余下一双狐狸似的眼。

几番拳脚争斗,顾倾辞终于用掌风震开了玉竹心的纱巾,露出了被遮住的半张脸,嘴唇透着紫。

玉竹心顿时觉得没趣,坐回木椅上,捡起一块盘子里的枣泥山药糕细细地嚼:“你是来瞧我也死了没的?”

“嗯。”顾倾辞也坐下,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宫里鸣丧的钟声玉竹心不是听不见,狐狸似的眼睛笑弯了为她宽心:“崔忍冬那老货没死我怎么能先死,不是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么?”

顾倾辞也吃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心下倒是一点没松,却装作想开了的样子,打趣道:“是啊,你是他闺女。该你给他养老送终”又道, “你这里怎么没正经东西吃,全是些药膳。”

玉竹心一块枣泥山药糕便仍在了顾倾辞肩上:“放屁,他一个太监哪来的闺女。我这身子,多吃些药多补些,多活一日是一日。”

顾倾辞掸掉山药糕,面露嫌恶,用手绢擦了擦,才缓缓道:“那他一个太监你还想给他做妻。”

“你知道他不是……”玉竹心又想起什么神色更加失落,“我一个要死的人了,能给谁做妻。”

“你这毒当真没办法?你不是草泽圣手玉竹心么?你只要说有药,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给你寻去。”

顾倾辞再也不想有人离开她了。

“没有,没有药。”玉竹心仍旧是笑:“好妹妹,再怎么找也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相对无言,玉竹心低头苦笑一下。顾倾辞已经无泪可流了。转身要走,遥遥听得玉竹心悠悠地念了一句,“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顿了一下脚步,顾倾辞仍旧迈出了东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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